默雨(来自彼此短暂的光)

第一章 樱花与雨滴三月的雨总是来的那么猝不及防，盛开的樱花被雨水打落在地面上。

林默站在咖啡馆的屋檐下，手机被她握在手里，屏幕还在亮着，

上面有她前男友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你的眼里只有你的事业，真是让人讨厌啊！

”飘落的雨滴砸在屏幕上，晕开了那些尖锐的字迹。她任由水珠顺着指间滑落，渗进袖口。

三月的风本不会这么冷，可此时风一吹，竟冷的刺骨。咖啡馆的门被推开了，

门框上的风铃清脆地响了一声，应该是在欢迎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一段悠扬钢琴声穿透雨幕，今天听的不是之前店里面常放的肖邦夜曲，

它带着东方韵味的旋律，像樱花被雨滴打落坠入溪流，

又像雨滴打在玻璃上后展现的蜿蜒轨迹。林默抬起头，

看见钢琴旁坐着一个身穿黑色高领毛衣的男人，修长的背影微微前倾，左手在琴键上跃动，

仔细瞧去，他的无名指上有一道细长的疤。曲子不长，

却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展现了一场微型的四季轮回——开头是春雨的绵密，

中段转为夏雨的酣畅，四季在随着琴声消散，尾声又落回到初春的凉意。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时，咖啡馆里零星的几个客人在轻轻鼓掌。钢琴师转过身，

两人好似心有灵犀一样目光交错在了一起。林默怔了怔。在她的目光里，

他的眼睛像浸在深潭里的墨玉，眼尾有好似有几道细纹，应该是常年蹙眉留下的印记。

他就这样朝着林默走了过来，“喜欢吗？”他问。仔细瞧去，他的手指上还沾着琴键的微光。

林默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眼自己早已湿透的袖口，

又抬头道：“很美…就仿佛是雨声有了形状。”钢琴师的眼睛里在此刻充满了光彩。

“你听出来了？”他的唇角微扬，左手在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道疤痕，“这首曲子就叫《雨》。

”还没等她邀请，他就自然地坐在了她的对面。“沈煜。”他轻声说道。“林默。”“林默，

”他好像是在回味，却又突然道“你的名字很适合这场雨。”他的声音很低，

像大提琴的尾音，沉甸甸地坠在空气里。林默竟莫名得感觉耳根在发烫，

她低头抿了一口早已凉掉的热可可。沈煜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着，林默能听出来，

这是《雨滴前奏曲》的节奏。“你懂钢琴？”他问道。“一点点。”林默摇头，

“我只是很喜欢听而已。”“那你知道德彪西的《雨中花园》吗？”“当然，

但是我更喜欢他的《月光》。”沈煜笑了，眼尾的细纹舒展开：“《月光》，

《月光》太孤独了。”“孤独不好吗？”“不是不好，”他的指尖一顿，

“只是对于月光而言，雨好似热闹了一些。”林默怔了一下，

突然发现这个人好奇怪——明明演奏的是雨，却穿着一身黑色，

好像是不想让人去感知他在演奏时的情绪。他们在一起聊到很晚，直到咖啡馆说要打烊了。

老咖啡师张伯一边擦着杯子，一边笑眯眯地看过来说：“沈煜，今天不打算熬夜改谱子了？

”沈煜摇了摇头，他看向林默，问道：“要不要听一首完整的《雨》？”还没等她回答，

沈煜就起身走到了钢琴前。前奏响起，他没有弹《雨》，或许是临时改变的主意。这一次，

他弹的是改编的《悼念公主的帕凡舞曲》。原曲哀伤的旋律此刻在他指下开始变得明亮，

像是死去的公主在回忆里得到重生，每一个音符都带着潮湿的、鲜活的气息扑面而来。

林默屏住了呼吸。月光洒下，玻璃窗映出他们的倒影——她坐在灯光下，而他浸在阴影里，

只有指尖跃动的光点像雨滴一样闪烁。曲终时，沈煜的手指悬在琴键上，久久未动。

“这是我听过最美的一首改编。”林默轻声说。沈煜回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

又像是在透过她想要看向更远的地方。“因为今天有雨。”窗外的雨还在下着，

但林默的心情好像变得不一样了。第二章 黑色毛衣里的密码三月的春雨总是来得突然，

去的也突然，但空气中的潮湿还未散去。沈煜带着林默穿过了三条小巷，

月光在青石板上投下两个人的身影，一前一后，偶尔重叠。“我们到了。

”沈煜的脚步停在一栋老式的公寓前，他拿出钥匙，想要打开房门，

钥匙转在动时发出生涩的声响。推开门，松节油和旧书的气味扑鼻而来。

月光透过天窗洒满整个房间，角落里，一架三角钢琴在那里竖立着，

钢琴的四周散落着无数的乐谱手稿。林默走了过去，指尖轻轻地掠过琴键，

钢琴并没有发出声响。“不弹一下？”沈煜问。“怕弹坏了。”她收回手，

“这架钢琴看起来……”“很贵？”沈煜笑了，“是我母亲留下的。”他走向墙边，

那里挂着一张早已褪去色彩的黑白照片。身着旗袍的女人坐在钢琴前微笑，

眉眼与沈煜有七分相似，只是比起沈煜更柔和些。

照片一角印着日期：1995.04.12。“她离开的时候我十五岁。”沈煜的声音很轻，

手指抚过相框边缘，在追忆着什么。“那天我在医院里弹了整夜的《离别曲》，

可我再也看不到她弹琴了。”林默注意到钢琴上摆着一个小小的佛龛，

香炉里面积着厚厚的灰。“胶质母细胞瘤。”沈煜突然说道，“从确诊到离开，只有八个月。

”房间陷入了沉默。远处传来夜班电车的鸣笛声，像是在做着某种提醒。沈煜走向钢琴，

掀开琴盖：“想要听一首我从来没有给其他人弹过的曲子吗？”还没等到她回答，

琴键已经在随着沈煜的手指开始起伏。

这首曲子比在咖啡馆里听到的《雨》和《悼念公主的帕凡舞曲》更加复杂，

开头是欢快的快板，中段却突然转为阴郁的小调，最后在几个不和谐的音符中戛然而止。

“还没写完。”沈煜的手指悬在空中，在微微发颤，“抱歉。

”林默注意到他的额头在渗出细密的汗珠，左手无名指上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不自然的红色。

“你还好吗？”“艺术家都有的毛病。”他勉强笑了笑，却突然弯腰干呕起来。

林默慌忙地冲进浴室想要寻找毛巾，

却在拉开柜门的一瞬间愣住了——里面整齐排列着各种药瓶，

最前排的止痛药上写着“用于晚期癌痛”，这几个字刺得林默眼睛生疼。浴室的垃圾桶里，

揉皱的 CT 报告露出了一角：“左侧颞叶占位性病变…”林默的手指不受控制的在发抖。

“林默？”沈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别看了。”他站在浴室门口，

黑色的毛衣在月光下衬得脸色更加苍白。“你应该去医院的。”她的声音有些急促。

沈煜久久不语。直到咖啡杯在碟子上磕出轻微的响声。清晨的阳光透过天窗洒在了他身上，

那件黑色毛衣仿佛要吸收所有的阳光，把他揉进黑暗里。“我母亲的主治医生曾经说过，

”此刻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这种病有家族遗传的倾向。”林默的指甲陷入掌心。

“放心吧，我想给你的曲子还没有写完，不会轻易离开的”沈煜突然抬头，

嘴角扬起一个近乎顽皮的笑，“在《默雨》的第三乐章，我打算加入风铃的声音，

就像我们的相遇。”早餐的吐司已经凉透了，奶油凝结成块。

林默盯着沈煜左手无名指上的疤痕，想起昨晚在书架上看到的那本《神经外科学》，

书签夹在“胶质母细胞瘤”的那一章。“这道疤是怎么来的？”她突然问。

沈煜转动着咖啡杯：“十四岁那年，我想给母亲做一把小提琴。”他的拇指摩挲着那道疤，

“刻琴颈时，凿子滑了一下。”阳光渐渐地爬上餐桌，照亮了他手腕内侧的针孔。

林默想起昨晚垃圾桶里那些带血的棉签，想起他弹琴时偶尔的停顿，

想起昨夜那首未完成的曲子最后几个扭曲的音符。“今天有什么安排？”沈煜突然问，

像要强行切换话题。“我该回去了，”林默站起身，“下午还有工作。”沈煜将她送到门口，

黑色毛衣的袖口微微有些上滑，露出手腕上的一串数字——是医院住院手环的压痕。

“明天还会来吗？”他轻轻的问道。林默看着他的眼睛，

沈煜眼睛里面的那道光像即将熄灭的烛火，却依然固执地亮着。“来。”她说。走出公寓时，

阳光刺得林默睁不开眼。她站在人行道上，突然想起昨晚沈煜那首未完成的曲子。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中段的转调那么突兀——那不是什么创作手法，是疼痛突然袭来时的颤抖。

第三章 一百件未完成的事阳光洒在初夏的湖面上，湖水泛起细碎的银光，

林默赤脚踩在岸边的鹅卵石上，脚底被硌得生疼。沈煜在不远处蹲着，

依旧是那件黑色的毛衣，当袖口卷起时，露出沈煜苍白的手臂。

他用钢笔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眉头微蹙，像在思考一道难解的数学题。“写好了吗？

”林默凑过去。沈煜合上本子，唇角微扬：“我们要在一起做的一百件事。”“这么多？

”“这不多。”沈煜站起身，牵住她的手，“我们有一辈子。”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

在他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林默接过笔记本，

在日出时分的海滩上弹钢琴她忍不住笑出声：“第 47 条是‘去二手市场淘黑胶唱片’？

你认真的？”沈煜挑了挑眉：“当然，古尔德 1955 年版的《哥德堡变奏曲》，

我找了三年。”“那第 82 条呢？”她指着那一行字，“‘在教堂管风琴上合奏’？

”“我在那有熟人。”他笑得狡黠，像一只偷到鱼的猫。林默合上了笔记本，

突然发现沈煜的左手在不自觉地颤抖。她假装自己没有看见，

把笔记本塞进背包：“那先从第 16 条开始吧。

”16. 教怕水的林默游泳湖水比想象中的更凉。林默死死地抓着沈煜的手臂，

指甲几乎陷进了他的皮肤。“放轻松点。”他的声音中带着笑意，手掌稳稳托住林默的后背，

“音乐和爱都是让你永不沉没的力量。”林默能感觉到透过衣服传来的体温，

比湖水要温暖得多。林默尝试着放开手，身体马上就开始了下沉，在快要淹没的时候，

被沈煜一把捞起。水珠顺着他的下颌滑落，滴在她的锁骨上。“你故意的。”她指控。

沈煜大笑。林默的后背能感受到沈煜胸腔传来的振动，阳光在水面上跳跃，

他的眼睛在阴影里依然明亮，像两颗浸在深潭里的黑曜石。——那一刻，

林默忘了垃圾桶里的 CT 报告，也忘了浴室柜子里的止痛药。

她只想沈煜能每天都能像这样陪着她——第 23 条：在日出时分的海滩弹钢琴在沙滩上，

沈煜拖着便携键盘走了两公里，化疗后的身体显得摇摇欲坠。他挑好了地方，

键盘被摆在礁石上，海风掀起乐谱的边角，也带来了微微的生机。“你确定现在弹？

”林默按住被风吹起的纸张。沈煜没有回答，只是按下了第一个音符。

《默雨》的旋律和清晨的海浪声混合在了一起，今天的演奏比咖啡馆的版本更加辽阔，

也更加破碎。高潮那一段，本该是暴雨般的和弦，但他的手指却突然僵住，

像被按了暂停键的机器。林默抓住他的手腕。他的脉搏跳得又快又乱，皮肤冷得像浸过海水。

“继续。”沈煜抽出手，固执地弹完了最后一个音符。朝阳跃出海面的瞬间，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向前倾，额头抵在琴键上，发出一声刺耳的音调。

“我们会战胜病魔的。”林默从背后抱住他，声音闷在他的毛衣里。沈煜没有回答。

他的呼吸里带着淡淡的血腥味，无名指的疤痕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红色。

——第 47 条：去二手市场淘黑胶唱片沈煜发病是在一个闷热的午后。他蹲在旧货摊前，

手指刚触到那张《哥德堡变奏曲》，整个人都凝固了。他的嘴唇微微颤动，却发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