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似乎是隔着水面，朦胧着模糊不清，却又仿佛在耳畔，一声声冲击着耳膜，震得人生疼。
他在中央挣扎着，想要往岸上爬去，可那水漫过脖颈，他挣扎着一点点往下沉……将要窒息之际，他猛地睁开眼。
正午的阳光盛，即便隔着一层厚厚的窗帘，却依然让他有些恍惚。
沈诏坐了许久，站起身，猛地拉开窗帘。
阳光顺着窗棂漫进办公桌，一朵蓝花楹徐徐落在窗沿。
沈诏伸手拾起，阳光下，花瓣变得有些透明，映着浅浅的影子，一如往昔。
“请各班班主任迅速组织学生到足球场参加开学典礼……再通知一遍，请各班班主任迅速组织学生到足球场参加开学典礼……”一中文昌楼内，和广播里急促的声音一样，七班班主任正站在门口火急火燎地把鸡崽子赶出鸡窝：“快一点同学们……快一点……时间就是生命……最后一排那个同学！
旁边的把他叫醒！
大早上的睡什么睡，一点朝气都没有……”高一新生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慢腾腾地挪出座位朝门口走去。
队伍末尾的男生穿一件白T恤衫，生得高挑，走在同龄男生中也要高出一截，裤腿挽了一些，露出脚踝。
七班的班主任是个西十来岁的男人，见他们要动不动的样子心里来气刚要发火又生生憋了回去。
或许新来的班主任在没有受过摧残之前，都曾立下永远不对学生发火的目标吧。
老班苦口婆心：“同学们呐，一日之计在于晨，大好的早上在这里浪费时光……纪荀！
就说你呢，别聊了！”
统共就说了两句话的纪荀无辜地眨巴了一下眼，迅速抢了身后男生手里的糖，转身就跑了：“谢了！”
身后男生叫道：“纪荀，要不要脸了！”
去操场的路上要经过梧桐道，长江楼里有一群学生正以比高一新生还慢的速度蠕动着，火红色的校服连成一片，像一碗滚动着的血。
一边走一边打着哈欠，眼下挂着或深或浅的眼圈。
纪荀问旁边的男生：“这是高三的？”
男生撇了撇嘴：“高二的。”
校长在讲台上等着，声音穿过话筒到达校园每一个角落：“高一高二年级快一点！
跑起来！
初中的同学己经到了很久了！
从通知到现在十几分钟了！
你们就在操场边还要这么久！”
好不容易全校到齐了，校长喝了口水正准备开口，一看见高一年级又骂道：“高一不要讲话！
不要动来动去！
军训怎么训的？”
骚动的人群又闹了好一会才慢慢安静下来。
一个女生走上讲台，朝着台下微微一笑。
刚刚安静下来的操场又响起窃窃私语的嗡嗡声。
就算是肥大的校服套着也能看出女生纤细苗条的身材，一头长发挽在耳后，皮肤白净，烈阳没有遮去她半分光彩，反倒显得有些逊色了。
长长睫毛映下，淡淡阴影勾勒出女生精致的五官。
女生试了试话筒，抬眼看向台下，一双眼清澈见底，带着温婉的笑容，声音清甜：“N江一中，N江外语校2016年秋季开学典礼，正式开始！”
“大会进行第一项……”“诶这个漂亮妹妹几届的？
没见过啊？”
刚安静下来的高一新人们又闹腾起来。
“我在表白墙看见过，高二的。”
“靠，爷为什么不早生一年？！
高二怎么这么多漂亮妹子？”
男生嚎着，突然看见旁边一脸神游天外的老神仙纪荀，灵机一动：“老纪，一会帮忙要个联系方式？”
纪荀很疑惑：“你自己去啊。”
男生眨了眨眼：“得用你的美色迷惑她才行。”
纪荀一脸鄙夷：“我还没自恋到那种程度。”
“纪哥。”
男生很严肃地拍了拍纪荀，“为了学习更好，帮助祖国和人民，我帮你……不是，我愿意为你写一周的语文作业。”
纪荀把那只手拍了下去：“成交！”
“大会进行第西项，请学生会主席扶雪同学带领大家宣誓。”
女生说完，却并没有人走上讲台。
只见女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又举起话筒：“请大家举起右手跟我一起宣誓……”早己经把一中地皮踩熟了的学生都笑起来了，只有新生们一脸疑惑。
“我宣誓……”在漫长的一段宣誓词结束后，台上的女生看了看台下，又加了一句：“宣誓人，扶雪。”
新生们愣了愣，终于反应了过来，一边笑着一边坏心眼地跟着念：“宣誓人，扶雪。”
台下一片笑声，台上的扶雪绷了一会也绷不住笑了。
站在台下大约有一节课了，校长终于止住了话匣子，好不容易终于散了，站在纪荀身边的男生连忙拉住纪荀：“联系方式，联系方式……”纪荀终于记起来了他的使命，然而抬头一看，哪里还有漂亮妹妹的身影。
纪荀转头冲男生温和一笑：“没事，还有机会啊。”
男生皮笑肉不笑：“我突然觉得，我语文也不是那么需要提高了。”
纪荀严肃：“学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老班见他们还不走正要骂人，一听他们谈话的内容，顿时傻了，竟然不知道怎么说话。
隔了半天才说：“要上课了，快点回去……时间观念，时间观念……”纪荀和男生对视一眼，撒开脚丫子跑路了。
纪荀为了逃开班主任的念叨跑得慌，上楼梯时不小心踢散了在一边堆成一座小山的树叶。
一边拿着扫把的男生抬头看向他，纪荀也恰好对视过去。
男生皮肤细腻，近乎有些苍白，因为在烈日下扫地的缘故，汗水己经有些打湿了额前的碎发，白净的脸上有些泛红，鼻尖有了细碎的汗珠。
一双好看的纯黑眸子有些迷茫地看着他。
纪荀有些发愣，半晌才说：“不好意思啊。”
男生没说话，点了点头，又低下头继续扫地了。
前面的男生开始喊了：“纪荀，我的第一节语文课不想和你一起迟到！”
纪荀应了一声，往前跑去，跑了几步又停下了，回头看向楼梯上扫地的男生。
那男生还是低着头自顾自地扫着地，将踢散的树叶又重新扫在一起，单薄的背影在偌大的操场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孤独。
纪荀转头跑向了教学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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