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顶灯将雨幕染成猩红色时,我正盯着护士站电子钟发呆。
23:17,数字在潮湿空气里晕开毛边,像融化中的血滴。
这是本月第三起隧道追尾事故,梅雨季的沥青路面总是漂浮着幽灵般的反光。
"林医生!
″小唐抱着病历本冲进处置室,"五车连撞,重度烧伤两人,还有..."尖利的金属扭曲声突然刺穿雨夜。
我们同时转头看向窗外,急诊科大门的防撞柱正被一辆蓝色卡车拦腰撞断。
车厢在湿滑地面划出诡异的S型轨迹,挡风玻璃后的人影如同被按了暂停键。
我抓起急救包冲进雨里,却在离卡车十米处猛地刹住脚步。
那些从变形的车门缝隙里渗出的不是鲜血——是泛着荧光的蓝色液体,正顺着雨水蜿蜒成发光的溪流。
"担架床!
"我朝身后喊,声音被淹没在雷鸣中。
手指刚触到车门把手,整辆卡车突然发出机械钟表上链的声响。
驾驶座上的男人缓缓转头,右眼瞳孔里旋转着银色齿轮。
我踉跄后退,看着他胸前浮现的蓝色数字:00:00:03。
卡车在下一秒爆炸成漫天冰晶。
细碎的冰棱悬浮在空中,折射出万花筒般的幽蓝光芒。
我跪在积水里,看着那些冰晶逐渐拼凑成倒计时数字的形状。
当耳鸣消退时,才听见微弱的呼救声从副驾驶位置传来。
少女被卡在变形的车厢里,右肩伤口凝结着霜花。
奇怪的是她身上没有倒计时,唯有脖颈处戴着枚青铜怀表,表面裂纹中渗出冰蓝色液体。
"坚持住。
"我摸索着寻找出血点,却发现她伤口深处嵌着块金属残片——那是个刻有永鑫建材LOGO的齿轮,边缘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
液压剪的轰鸣声在身后响起。
消防员老王扯开变形的车门时,少女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她指尖的温度冷得像太平间的金属台,被雨水打湿的睫毛下,瞳孔闪过齿轮转动的虚影。
"别让祂们看见..."她将染血的怀表塞进我掌心,表盖内侧赫然刻着我父亲的名字缩写。
没等我追问,她肩上的齿轮残片突然加速锈蚀,伤口以违反医学常识的速度开始自愈。
警戒线外传来刺耳的急刹声。
当我抬头时,正好看见辆黑色SUV缓缓降下车窗。
穿藏青色风衣的男人正在注视这边,他抬手调整耳机的动作让袖口银链滑出——链坠是枚正在转动的齿轮。
暴雨在此时达到顶峰。
我护着少女往救护车方向移动,后颈突然袭来针扎般的刺痛。
左眼视野开始扭曲,所有雨滴都拖拽着彗星般的蓝色光尾。
"生命体征稳定!
"护士的喊声仿佛隔着水幕传来。
我靠在救护车舱壁喘气,指尖无意识摩挲怀表上的裂纹。
电子钟显示23:29,但表盘指针永远停在父亲失踪的时间:03:17。
回到值班室后,我发现所有车祸伤者的病历照片都蒙上了冰霜。
当电脑屏幕映出自己左眼的瞬间,一团幽蓝火焰突然在虹膜深处炸开。
走廊传来慌乱的脚步声,我抓起白大褂冲出去时,正撞见担架床上的少女被推进手术室。
她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瞳孔里旋转的齿轮与卡车司机如出一辙。
"准备除颤仪!
"主刀医生的吼声在走廊回荡。
我透过观察窗看见她突然坐首身体,所有监护仪同时爆出雪花噪点。
当她的目光穿透玻璃与我相对时,左眼传来灼烧般的剧痛。
凌晨三点的洗手间镜子里,我看见了终生难忘的画面:自己的左眼虹膜正在渗出克莱因蓝的细丝,这些发光体在瞳孔周围编织出齿轮状纹路。
窗外适时响起钟楼报时声,青铜余韵中,我听见无数齿轮咬合的咔哒声在颅内共振。
更惊悚的事情发生在换药室。
当我为卡车司机做尸表检查时,发现他胸腔内布满冰晶状结晶体。
这些物质在无影灯下快速气化,最终在解剖台上留下个清晰的图腾——由七个齿轮组成的钟表结构,与黑色SUV男人佩戴的项链完全相同。
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是交警大队发来的现场照片。
在卡车残骸的特写镜头里,本该是发动机的位置,赫然装着个布满铜锈的巨型钟表机芯。
雨停了。
我站在天台俯瞰城市霓虹,左眼视野中的世界正发生恐怖变化:每栋大楼都延伸出半透明的齿轮组,街道上来往的行人头顶悬浮着不同颜色的倒计时。
而当我的目光转向市局大楼时,整座建筑正在被银色锁链缠绕,锁链尽头消失在云层深处的巨大钟摆之后。
怀表就在这时发出蜂鸣。
翻开表盖的瞬间,我看见了此生最恐怖的倒计时——表盘玻璃映出的自己头顶,跳动着血红色的”1825:0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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