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冲击波将江涅掀飞出去时，他右手的战术手套还抓着那枚未拆完的炸弹引信。
十七年的战友林琛站在二十米外的装甲车旁，右手刚刚离开引爆器。
硝烟中，江涅能清晰看见对方战术眼镜上反射的自己——一个被火焰吞没的身影。
"为什么？
"江涅在无线电里问，声音被浓烟呛得支离破碎。
耳麦里传来电流杂音，然后是林琛平稳到可怕的呼吸声："秩序需要重建，涅哥。
你太固执了。
"热浪舔舐着防弹衣的纤维层，江涅突然明白昨晚林琛为何反常地检查了他的护甲插板。
后腰传来剧痛，那是他亲手教给林琛的弱点打击手法。
"记住..."林琛的声音渐渐模糊，"新时代不需要殉道者..."火焰吞没意识的最后一刻，江涅想起炊事班老班长佝偻着背熬姜汤的样子。
那锅汤，林琛喝了三碗。
***江涅是被金属床架的冰冷触感惊醒的。
他猛地坐起，后脑勺重重磕在上铺床板。
六人间的学生宿舍里，三台光脑屏幕幽幽亮着，空气中飘浮着廉价能量剂的味道。
"江涅？
你他妈梦游呢？
"对床砸过来一包未开封的营养剂，塑料包装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紫色，"实训课迟到要扣操行分的。
"江涅盯着自己的手掌——没有虎口的老茧，没有小指那道弧形疤痕。
腕骨内侧多了一枚陌生的电子纹身，正随着脉搏泛着蓝光。
床头的电子钟显示：星历2187年4月15日，阿尔法第三警校学期第八周。
"喂！
"一只穿着战术靴的脚踹在他床架上，"昨晚背理论背傻了？
"江涅缓慢抬头，看见个染着红发的青年正不耐烦地系着制服扣子。
记忆像被撕碎的档案般突然浮现——罗子航，原主的室友，警校格斗系二年级生。
"这就起。
"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年轻得陌生。
卫生间镜子里的脸让江涅呼吸停滞。
二十岁出头的样貌，苍白的皮肤上缀着几颗淡褐色的雀斑，黑发乱糟糟地支棱着。
最诡异的是左眼虹膜边缘有一圈极细的银环，随着光线变化若隐若现。
"异能体稳定器。
"红发室友从身后经过，随口解释，"上周体检后教官没给你说明书？
"冷水拍在脸上时，江涅注意到手腕内侧的纹身变成了"07:15"。
他本能地去摸腰间不存在的配枪，却摸到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警校制服。
更衣时更多细节浮现：肋骨处有道愈合不久的疤痕，膝盖上有训练留下的淤青。
当他套上深蓝色的制服外套时，领口内侧绣着的"C-217"编号刺痛了他的指尖。
储物柜里放着原主的电子学生证。
照片上的年轻人眼神阴郁，姓名栏赫然写着"江涅"，异能体评级是刺眼的"C"。
"你还有八分钟。
"罗子航在门口喊。
江涅条件反射般完成装备检查，却在摸到腰间的训练用警棍时僵住了——这具身体的肌肉记忆完全错误，握姿会让腕关节在实战中脱臼。
走廊上的全息投影正在播放晨间新闻："...边境星系发现新型异能晶矿...第三舰队上将谢庭晟昨日抵达...""今天先测体能还是异能？
"前面两个学员小声交谈。
"当然是异能对抗，听说谢上将派了观察员来挑人..."江涅的太阳穴突然刺痛，一段陌生记忆涌入：这是个星际殖民时代，人类因宇宙辐射变异，十八岁会觉醒名为"异能体"的超自然能力。
而他现在是阿尔法星第三警校的差等生，一个连冰刃都凝结不稳的C级异能者。
训练场的地板泛着金属冷光。
当江涅跟着队列站定时，发现场地中央摆着六台类似核磁共振仪的装置。
"今日进行异能体稳定性测试。
"教官调出光屏名单，"第一组，江涅、陈明、罗子航..."名叫陈明的学员嗤笑出声："教官，把万年C级和A级放一组对比，太残忍了吧？
"江涅沉默地走向指定设备。
根据突然涌现的记忆，测试需要将异能体注入机器测量能量值。
但当他握住传感器，却只感受到胸腔里蜷缩着一团模糊的寒意。
"开始！
"机器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江涅眼前闪过爆炸的火焰，下意识调动了前世躲避炮火时的身体记忆。
监测屏上的数值突然飙升，又在下一秒归零。
"怎么回事？
"教官皱眉检查机器，"江涅，重新测试。
"这次江涅刻意放松，监测屏勉强显示出一条起伏平缓的绿色波形。
"C级，能量值173，稳定性62分。
"教官摇头，"下一个。
"队列里响起几声嘲笑。
江涅低头看自己的掌心，那里还残留着刚才测试时意外凝结的冰霜。
更奇怪的是，冰晶的排列方式与他前世见过的某种弹道轨迹惊人相似。
午餐时江涅独自坐在角落。
通过偷听周围谈话，他拼凑出更多信息：原主是孤儿院出身，性格孤僻，因为异能体太弱经常被派去干杂活。
警校实行军事化管理，但课程设置更偏向治安维护而非实战。
"喂，冰碴子。
"陈明带着两个学员挡住光线，"今晚旧城区巡逻名单有你，教导处刚贴的。
"电子公告栏确实滚动着江涅的名字。
旧城区靠近辐射隔离带，是警校生最讨厌的苦差事。
"听说上周有巡逻员撞见猎犬了。
"有人小声说。
"闭嘴，那只是传说..."江涅机械地咀嚼着合成蛋白块，注意到自己餐盘边缘结着细小的冰珠。
当陈明故意撞到他肩膀时，那些冰珠突然炸裂成尖锐的冰刺，又在落地前瞬间汽化。
黄昏的装备室里，江涅认真检查着配发的装备：一把低功率电击枪，不能致死的手持护盾，以及——他皱眉——明显被人为破坏过的警报器。
"别费劲了。
"同组的男生靠在门边，"每次轮到我们班巡逻，装备都会恰好出问题。
"男生叫苏宸，黑发微卷，戴一副防蓝光眼镜，左耳戴着微型数据分析器，左手缺三根手指前往旧城区的悬浮列车上，他小声解释："陈明他爸是警务司长，专门打过招呼整你。
上个月你拒绝帮他作弊，记得吗？
"江涅摇头，车窗倒影里的年轻人眼神阴郁。
他不确定原主的拒绝是出于正首，还是单纯的社交障碍。
旧城区的金属栈道锈迹斑斑。
巡逻到第三个小时，江涅的太阳穴开始抽痛。
这里太像他前世最后作战的工业区了——同样的铁锈味，同样的管道阴影。
"我去南侧看看。
"苏宸打了个哈欠，"你守这个路口。
"江涅点头，却在转身时听见小巷深处的闷响。
那是人体撞上金属的声音，伴随着压低的咒骂。
他摸向腰间的电击枪，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用着林琛惯用的战术手势。
巷子里，五个社会青年正围着个拾荒老人。
其中一人手上跳动着橙红的火苗，在老人脸上投下晃动的光影。
"老东西，上次的教训不够疼是吧？
"火系异能者拽着老人衣领，"保护费呢？
"江涅的通讯器就在胸前，但他鬼使神差地走进了巷子。
脚步声惊动了施暴者，他们转身时，江涅看清了老人肿胀的眼睑——那弧度像极了炊事班的老班长。
"看什么看？
警校的乖宝宝。
"火系异能者歪头，掌心的火团膨胀成拳头大小，"要管闲事？
"江涅的指尖发冷。
这具身体没经过专业训练，但他认出了对方的站位漏洞。
当第一个混混扑来时，他侧身闪过，手刀精准砍在对方颈动脉上——本该如此。
实际上他的动作慢了半拍，只勉强避开攻击。
但更奇怪的是，当他本能地想要反击时，胸腔里那团寒意突然流动起来。
冰霜顺着他的指尖蔓延，在掌心凝成一把——水果刀大小的冰刃。
"哈！
"火系异能者大笑，"这就是警校教的..."冰刃突然碎裂。
江涅愣在原地，不是因为失败，而是刚才那一瞬他清晰感觉到，异能体在模仿他前世最常用的战术匕首形状。
嘲笑声被突如其来的轰鸣打断。
巷口停着的悬浮车突然被某种力量碾成铁饼，银黑色的机甲如同噩梦般降临。
舱门弹开的瞬间，高温扭曲了空气。
混混们像见了鬼似的西散奔逃。
江涅却僵在原地——机甲侧面的喷绘是一把被火焰缠绕的军刀，与他前世特种部队的徽章几乎一模一样。
穿着军靴的男人踏着火浪走来，身形挺拔，约188，肩章上的将星在霓虹灯下泛着冷光。
当对方摘下战术目镜时，江涅看清了那双暗金色的眼睛——第三舰队上将谢庭晟，今早新闻里的人物。
但真正让江涅血液凝固的，是上将领口那枚小小的青铜徽章。
二十世纪中国陆军军官的领花，此刻正别在这个星际时代将军的制服。
上将的目光扫过他制服上的"C-217"编号，突然伸手按在他锁骨位置。
剧痛中，江涅看见自己皮肤上浮现出蛛网状的暗红色纹路。
"死士印记。
"谢庭晟的声音突然变得危险，"你这样的人，不该在警校浪费生命。
"远处传来苏宸呼唤的声音。
当江涅再抬头时，巷子里只剩下一地融化的铁水，和悬浮在空中的青铜色电子名片：明日0800时，军部大楼7层报到。
——谢庭晟名片背面刻着一行小字：我知道你认得这枚领花。
江涅摸向锁骨，那里的皮肤仍在发烫。
更诡异的是，他胸腔里的异能体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振动着，仿佛遇见了失散多年的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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