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次潮水漫过观测站台阶时,林渐衣的义肢传感器开始报警。
幽蓝的磷光从解剖台蔓延到脚踝,那些被铜钉固定的手指正在海盐侵蚀下蜷曲,仿佛要抓住1998年夏天随父亲沉入东海的航海钟。
她嗅到防腐剂里混着藤壶特有的铁腥味,这个味道曾在母亲自杀浴缸里浸泡了十七小时——此刻却从死者张开的喉管中涌出,变成一串带着电子杂音的灯语密码。
"第七具。
"她对着空气低语,左手义肢无意识地敲击着不锈钢台面,发出空洞的回响。
氯胺酮的余韵让视野边缘泛起涟漪,那些水母在死者胸腔里舒展触须的模样,与记忆中父亲沉船时炸开的荧光水母重叠。
解剖工具包在身侧微微震动,仿佛里面的柳叶刀在催促她剖开这具包裹着咸水的秘密。
观测站外的海雾愈发浓重,月光被切割成细碎的银箔洒在潮间带上。
林渐衣将手电筒光束投向洞穴深处,岩壁上的藤壶群在光束中闪烁,如同某种古老文字。
她蹲下身,指尖抚过一块凸起的石灰岩,突然发现上面刻着一组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航海标记,又像是潮汐表上的刻度。
"渐衣?
"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渐衣猛地转身,解剖刀己经出鞘。
手电筒光束里,陈默裹着褪色的海军风衣,白发被海风吹得零乱,密码日记本从他口袋里露出一角。
他的右手虚握成枪状,这是阿尔茨海默症早期的无意识动作。
"陈队。
"林渐衣收起解剖刀,"你不该来这里。
"陈默的目光越过她,落在解剖台上的尸体。
月光下,他的瞳孔微微收缩,仿佛在记忆深处寻找某个熟悉的影子。
"1998年,第三具尸体被发现时,潮汐也是这样。
"他低语,声音里带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颤抖,"那些铜钉,还有水母..."林渐衣皱眉。
陈默的记忆开始混淆现实与过去,这在他身上越来越频繁。
但他提到的1998年案件,正是她父亲沉船的同一年。
某种首觉告诉她,这具尸体将成为连接两个时空的钥匙。
"潮汐教堂。
"陈默突然说,"他们在寻找某种平衡,用死亡来取悦潮汐之神。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上面是模糊的摩尔斯电码,"渔船电台失踪前,收到过这个。
"林渐衣接过纸条,指尖触到纸页上的盐渍。
电码排列成奇怪的图案,既非求救信号,也非日常通讯。
她的义肢传感器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某种次声波正在洞穴深处震荡。
"快离开!
"她大喊,抓住陈默的手腕就往外跑。
身后传来岩石崩塌的轰鸣,海水倒灌的咆哮声越来越近。
他们跌跌撞撞地冲上观测站的台阶,回头时,洞穴入口己经被汹涌的潮水吞噬。
海雾中,一座灯塔的光束扫过海面。
林渐衣认出那是守灯人老宅的方向。
灯塔管理员周明远,这个总在深夜用古典灯语与亡灵对话的怪人,此刻正站在塔顶,用望远镜注视着观测站的方向。
他的潮汐表强迫症让他必须在每个整点调整灯塔的旋转频率,而收藏的1910年航海日志里,记载着某个足以颠覆整个小镇的秘密。
"第七具尸体,潮汐教堂的第七次献祭。
"陈默喃喃自语,"下一次满月,他们会在哪里?
"林渐衣握紧解剖刀,望向海平线。
那里,一艘挂着伪善环保组织旗帜的货轮正在卸货,非法声呐装置在水下无声地扫描着。
她知道,自己必须在下次潮汐来临前,解开父亲沉船、母亲自杀和1998年连环凶案的所有谜团——否则,下一个被铜钉固定的,可能就是她自己。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