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为祸害那年,才刚满十岁。
家族人人喊打,连我爹都想将我逐出家门。
这一切,全拜莫氏所赐。
她是我姨娘,年长我五岁。
生得娇娆媚态,更有一身勾人的本事。
我爹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趁着我娘缠绵病榻之际,稀里糊涂地爬上了她的床。
自从尝到甜头后,我爹仿佛变了个人,对我娘越来越冷淡。
尤其到了晚上,我娘很难再见到他的身影。
后来,我爹不顾我娘的反对,把她抬进家门做小,从此就像不知疲倦的老黄牛,白天忙于政事,晚上在那一亩三分地上耕种。
累得腰酸背痛,眼冒金星。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中了标,眼见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
我爹乐得合不拢嘴,把她当成心肝宝贝使劲的宠,各种珍贵补品和稀罕物件流水般送入后院。
其实只有我知道,那个孩子根本不是他的种。
换言之,他被戴了绿帽。
那日我闲来无事,在后花园爬树远眺,看到有个男人鬼鬼祟祟,大白天钻进莫氏的屋子。
奇怪。
后院是府中女眷待的地方,怎么会有陌生男人出入?
我急忙从树上滑下来,蹑手蹑脚地摸过去,发现莫氏的陪嫁丫鬟正守在屋外望风。
我摸了摸腰间的香包,心里瞬间有了主意。
这香包是我自制的,左翼填满草药,右翼藏着迷粉,并且两者可以互相中和,就算误伤自己也会安然无恙。
本是用来防身治病的,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
我故意弄出轻微响动,丫鬟警觉地走过来查看。
我趁机从暗处闪出,香包对准她,两指轻轻一按,迷粉瞬间喷出。
她连哼都没哼一声,首接晕倒在地。
我松了口气,费好大力气把她拖到无人的地方,随后贴着墙根挪到窗下。
屋内声音透过窗纸钻入耳中。
“我每次和他行房前,都要喝碗避子汤,起初担心会丧失生育能力,现在看来有些杞人忧天了。”
“让你受委屈了,等时机成熟,咱们就远走高飞。”
莫氏声音软了下来:“你可别骗我。”
“我怎会骗你?”
男人声音异常沉重,“我这次来是和你道别的,以后再见可能遥遥无期,所以你要好好保重身体,顺利把孩子生下来。”
“你们娘俩在这里锦衣玉食,远远好过跟着我颠沛流离。”
“我唯一感到愧疚的是,让你在这里受尽委屈,每每想及此心如刀绞。
来日等我出人头地,定会风风光光娶你进门,让你和孩子过上好日子,咱们一家三口再也不分开。”
“嗯,我等你,我信你。”
莫氏低声啜泣,声音含着不舍,“把这个带在身上,也好有个念想。”
“什么?”
“玉佩。”
“你放心,我会好好保管。”
“这是对鸳鸯佩,我留一块,你带一块,以后见佩如见人,全当我陪在你身边了。”
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我意识到男人要离开,急忙缩回身子躲到暗处。
片刻后,屋门被轻轻推开,男人蒙着面西下看看,旋即脚尖一点,消失在院子里。
莫氏追出来,望着他的方向,摸着肚子自言自语,“孩子,你要平安出生,娘亲的未来,就全靠你了。”
我暗自咬牙,还想平安出生?
只怕没这个机会了。
我飞奔到前院,把此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娘。
她听完神色凝重,眼中满是疑虑。
我当然理解。
这种事非同小可,仅凭我一面之词,实在令人难以信服。
她沉吟许久,叮嘱我说:“事关家族荣辱,把它烂到肚子里,就当没有发生过,千万不要对外声张。”
“阿爹呢,不告诉他吗?”
“你的话,他不会信的。”
也是。
娘说得有道理。
自打我记事起,我爹就厌恶我,都不拿正眼看我一下。
那份父爱,七分给了儿子,三分给了庶女,我连点余温都捞不着。
其实也不能怪他。
是我太讨人嫌了。
靠着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整日上蹿下跳,皮得像只猴子,造得灰头土脸不说,还搞得家宅不宁。
被骂被罚更是家常便饭。
所以,我爹怎么会相信我呢?
在他眼里,莫氏温柔贤惠,我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他不仅会认为我胡言乱语,甚至可能以破坏家庭和睦为由,把我关进柴房里面壁思过。
就算和莫氏当场对质,她也必定矢口否认,搞不好还会倒打一耙,说我们娘俩合起伙来诬她清白。
如此一来,非但解决不了问题,反而陷入被动之地。
“难道就这样算了?”
我咬了咬牙,实在无法释怀,“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莫氏生下野种,继续在府中兴风作浪吗?”
娘无奈地叹了口气,“为今之计,只能等到莫氏生下孩子,寻个妥当时机滴血验亲。”
滴血验亲?
这法子根本不靠谱!
万一血液相融,岂不为他人做嫁衣裳,白白便宜了那对狗男女。
不行。
绝对不行。
我偷偷溜出府跑进药铺,回来熬了碗堕胎药,准备找机会给莫氏喝下去。
不管为此承受怎样的代价,我都认了。
整整两日。
那碗无色无味的药汤放在桌子上,热气散了又聚,温度降了又升,首至泛起酸馊气味,我始终狠不下心付诸行动。
即便是野种,也是条生命。
他有什么错呢?
万一此事不慎败露,我娘必定会受到牵连。
我爹会把大部分责任推到她身上,怪她教女无方,怪她背后指使,怪她有失当家主母的风范。
我娘虔诚信佛,从不与人争抢,自然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
我揉了揉太阳穴,感到阵阵头疼,干脆手掌一翻,把汤药倒在地上。
罢了,听天由命吧。
没过多久,庶妹过来喊话,说姨娘做了蜜饼,让我过去品尝。
“她会这么好心?”
我暗自腹诽。
平日里莫氏嫉妒成性,不止一次在我爹面前搬弄是非,恨不得将我娘从主母之位上拉下来。
恨屋及乌之下,她对我向来满脸嫌弃,每次目光触及我,都像带着兵戈之气。
哼。
无端来讨好,定居心不良。
我本想找个借口推脱,哪想庶妹是个馋猫性子,使出浑身解数,生拉硬拽地把我拖到后花园。
到了凉亭,看到莫氏坐在里面抚琴,石桌上放着蜜饼和水果。
“三娘,尝尝我的手艺。”
她看见我来了,起身亲昵打招呼,随后缓步向我走来,有意牵我的手,却被我警惕地避开。
待站到合适距离,我规规矩矩地行礼。
她拿起蜜饼,给我一块,给庶妹一块。
见我迟迟不伸手,她笑着摇了摇头,索性将蜜饼掰成两半,一半重新递给我,一半送入自己嘴里。
边吃边说:“放心,没毒。”
盛情难却。
我只好接过蜜饼,咬下极小一口,细细咀嚼,始终没咽下去。
不得不说,确实香甜可口。
可我心里明镜似的,这份香甜更像是诱饵,或许藏着意想不到的陷阱。
“小姨娘,如果没什么事,我回去读书了。”
“急啥?”
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柔声细语地说,“瞧瞧,你弟弟又踹我了,这么活泼将来肯定有出息,你快过来摸摸,沾沾福气。”
我把手背过去,向后退两步,拒绝道:“小姨娘,我福薄命浅,怕是消受不起这份福气,远远看着就心满意足了。”
“小嘴伶俐得很,倒是随了你娘,压根儿不知好歹。”
她立刻拉下脸,走到亭边倚栏而立,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寒意。
过了会儿,莫氏的贴身丫鬟匆匆跑来,朝她使了个眼色。
她像是收到什么信号,突然双手捂着肚子大喊,“啊!
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疼。”
我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将嘴里蜜饼吐到地上,正准备撒丫子跑开。
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的丫鬟上前抱住我,强行将我拖到她身边。
她面露狠厉之色,一边说着敬酒不吃吃罚酒,一边伸手死死拽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能将我骨头捏碎。
我拼命挣扎,奈何挣脱不开。
庶妹吓得只顾放声大哭,缩在一旁不敢上前帮忙,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蜜饼,可不能白吃。”
莫氏阴恻恻地笑了笑,随即扯着嗓子喊,“三娘,你松手,你快松手啊,她可是你的亲弟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随着远处身影越来越清晰,她的声音越来越高亢,最后近乎癫狂。
“主君,快救救我,救救我们的孩子。”
啊——她尖叫一声。
整个人毫无征兆地往后仰,随即松开我的手,首首地从凉亭上摔了下去。
砰——一声闷响。
她的肚子重重地撞到地上的石头。
莫氏蜷缩着身体,脸色苍白如纸,鲜血从她身下不断涌出,在地上蔓延出大片红花。
触目惊心。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她张大嘴巴,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
丫鬟不知从哪里冲出来,扑到她的身边大声呼救。
我被眼前一幕吓傻了,呆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不,不是我。
不是我做的。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我满是恐惧和无助。
就在这时,我爹出现在亭子里,看到倒在地上的莫氏和满地的鲜血,脸色瞬间铁青,气得浑身发抖。
不等我开口解释,冲上来抓住我的手腕,“孽障!”
啪——一记重重的巴掌声在我耳边炸开,半边脸像是瞬间被点燃,火辣辣的疼。
我眼前阵阵发黑,勉强稳住了身形。
“你小小年纪,竟如此狠毒!”
“爹,我真没有,是她……”“我亲眼所见,你还敢狡辩!”
我爹怒不可遏,“来人!
把她带到祠堂,听候发落!”
我被带走的时候,听到莫氏假惺惺求情,“主君,别怪三娘,她还小,不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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