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的夏末,静谧的邢家河从大青山里蜿蜒流出,欢快的流淌过牛栏山,从邢家村的南边川流而过。
邢家河是一条季节河,一年大部分时间都是干枯的,只有夏至过后,连绵的细雨把地面浇透了,从山涧渗出的涓涓细流才汇成了邢家河。
对于邢家村的人们来说,这就是大自然最好的馈赠。
因为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的邢家人,在村南边筑坝拦水,形成了一洼不大不小的水库,把这宝贵的水源留在了邢家村。
水库的北岸,坐着一个年轻人,水珠顺着头发滴落在湿漉漉的衣服上,他竟然浑然不觉。
此刻的他,整个人是懵的,前一秒他还是21世纪,刚从985大学毕业的应届毕业生宋烨。
没想到在家打游戏的时候,一激动打翻了可乐,浇到了插排上,随着一阵电流穿身而过,下一秒他便首接穿越到一个在水库里被呛死的原主身上。
幸好宋烨会游泳,噗通了几下,这才游上了岸。
宋烨回想着原主的经历,不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原主跳水库居然是自杀的,而且是殉情自杀,太狗血了吧!
原主和隔壁村的同学肖晴两情相悦,但对方父母在知道原主母亲邓少红出身不好后,提出了要200块钱外加三转一响的天价彩礼,想吓退宋烨父母。
果不其然,宋烨的父亲宋建设拿不出这笔钱,宋烨眼看娶肖晴无望,一时想不开,跳水库自杀了。
其实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肖晴的态度,她默认了母亲的想法,用天价彩礼来试试宋烨家的经济实力。
想到这里,宋烨只觉的原主太傻了,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女人去跳水库,这得多无脑。
宋烨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走,湿漉漉的裤脚在青石板路上拖出蜿蜒的水痕。
远远望见那两间土坯房的烟囱正冒着袅袅炊烟,混着柴火的噼啪声,他的心突然揪得发紧 ——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只要走进去,就成了 1979 年邢家村的一员。
"小烨!
你这是咋了?
不会真跳水库去了吧" 母亲邓少红掀开灶房的竹帘冲出来,看到宋烨这副模样,手里的刮子 "当啷" 掉在地上。
早晨的时候,宋烨因为彩礼的事情和母亲吵了一架,临走时说下狠话,“我不活了,我要去跳水库。”
当时母亲也没在意,因为这孩子以前一生气也这么说,不过此刻看到宋烨一身湿乎乎的衣服,邓少红突然意识到,这次可能真跳了。
她泪眼婆娑的望着宋烨,似乎在难过,又似乎在内疚。
宋烨锁着头,小心翼翼的望着母亲。
母亲鬓角的白发在暮色中格外刺眼,沾着面粉的手悬在半空,仿佛要接住什么随时会碎掉的东西。
宋烨喉结滚动,刚要开口解释,后腰突然挨了重重一脚。
宋建设扛着锄头从菜园里冲出来,古铜色的脸膛涨得发紫:"你个没出息的东西!
跳水库就跳水库去,有本事别回家?
老子可丢不起这个人!
"宋烨也不敢再装心情低落了,忙喊道:“爸,爸,我那是说的气话,我怎么能跳水库呢?
这是不小心滑进了水库。”
宋烨打死不敢承认自己为情跳进水库,太TM丢人了。
邓少红也扑过去抱住丈夫的胳膊:"他爹,孩子不懂事,你就饶他这一回吧,你看,孩子这刚回来,你别再把他打跑了!
" 母亲转身时,宋烨看见她蓝布衫后襟洇着汗渍,瘦的像一片焦枯的荷叶。
三人的动作都停止了,谁也不想先开口,气氛尴尬的让宋烨盼望手里有根铁杵了,他宁愿吭哧吭哧磨针了。
此时灶房里突然冒出了烟,似乎是灶火把柴火点着了。
宋烨大叫不好,赶忙跑进灶房照着火苗就是几脚,这才把烧着的玉米杆踩灭,自己也趁机蹲在灶前开始添柴火。
刚才母亲邓少红正摊着煎饼,看到儿子后,突然跑出去,灶火中的玉米杆就顺着灶口往外烧,这才差点把灶房点着。
父亲看到平时好吃懒做儿子,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勤快了,不像是想不开的样子,以为自己误会了儿子,对着媳妇邓少红使了个眼色,让她安慰一下儿子,自己便回屋继续看账本去了。
父亲宋建设是大队的会计,去年的收成不容乐观,最近几天不断地有人向大队里借粮,大队里那点粮食,他怎么算都吃不到秋收了?
难怪刚才火气这么大。
这会,母亲也来到灶房,边摊煎饼边安慰宋烨。
“小烨,以后别再动不动就说跳水库了,你爸虽然怒其不争,他也是担心你的,肖家那丫头,人长得确实漂亮,但是咱家这条件,真娶不起呀。”
宋烨挤出一丝笑容道:“妈,我今天想通了,以后不想这事了,咱们先赚钱,有了钱,啥样的姑娘娶不到?”
母亲听宋烨这么说,先是一愣,随即释怀道:“好,好,好,你想通了就好,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活着,咱们就有希望赚到钱,给你娶一个屁股大的,好生养的媳妇。”
“妈,妈,你别乱来,就算真要给我相看媳妇,起码让我过过眼,别首接给我领家来了。”
宋烨斩钉截铁的说道,她就怕她妈真给她领个五大三粗的女汉子回来。
两人说着话,宋烨也在打量着母亲。
他这个娘虽然老了,但从骨相来看,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大美人,只不过出身不好,才嫁给了她爹。
灶房里很快便飘起了新摊的玉米煎饼的香味,宋烨望着母亲在氤氲热气中忙碌的身影,夸赞道:"妈,你这手上的活可真好,这轮耙子煎饼摊的又大又薄,闻起来酥脆焦香。
"邓少红的竹刮板 "哐当" 撞在铁锅沿上,她慌忙用袖子擦眼角:"摊煎饼,谁还不会......" 却在转身时露出藏蓝头巾下一缕银白的鬓发。
她感觉儿子这么长大了,知道夸自己老妈了,很是安慰。
"真的。
" 宋烨接过母亲递来的煎饼,去门口自留地的菜园里,拔了棵葱卷进去,趁热咬了一口,“咯吱咯吱”,焦香的煎饼混着大葱的辛辣,在舌尖化开,让他这饿了一上午的肚子终于得到了满足。
吃过了午饭,下午不上工,母亲便挎着提篮往外走。
宋烨赶忙跟上去问道:“妈,你这是要干啥去?”
邓少红挽了挽头发说道:“我们家的碳不多了,我去北大井那边捡点,要不明天就没得烧了。”
“那我跟你去吧,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听宋烨这么说,邓少红也是一愣,原先这孩子宁愿在家看书,也不愿意去地里干活,今天这是怎么了?
或许被肖晴拒绝后,转了性子?
算了,这是好事,于是叮嘱道:“行,你跟着去散散心也好,不过矸石山危险,你躲在我后面就成。”
到了北大井之后,发现几个婶子都在那边等着了。
“柱子娘,这次绞车还要多久才出来?”
邓少红忙开口问道。
“差不多十五分钟吧。”
宋烨刚穿越过来,对这些人记忆不深,不过他也嘴甜的都喊了婶子。
母亲在旁边纠正:“这个得叫表姑,这个你得喊奶奶......”喊完之后,邓少红塞给宋烨一块地瓜,给他使了使眼色,宋烨秒懂。
北大井的矸石山有新旧两个,老的那个经过几十年风雨的侵蚀,加上从里到外的自燃,己经变成了红褐色,表面甚至都长满了草,不过宋烨在融合了记忆中探查到,老矸石山内部还在自然,只是表面接触空气,先烧完了。
宋烨在路边摘了几个蓖麻叶,将红薯包好,在矸石山上别人挖的洞中又挖了挖,便把红薯放了进去,等母亲捡完碳的时候,估计这地瓜就熟了。
宋烨刚回到邓少红身后,便听见一阵急促的电铃声,村里的妇女们就像百米赛道上的运动员,瞬间像上满了弦的发条。
只见倒三角形的绞车从井架中缓缓而出,在卷扬机的控制下,缓缓的驶向矸石山,到了最高点,这才张开两边的车壁,呼啦一声,石渣顺着矸石山滚落下来。
邓少红也是老手了,有自己固定的位置,这是村里妇女默认的,石渣滚到谁的地盘就算谁的,大家也不用互相争抢。
当然你要是捡完了,或者人家捡你不要的,那也是没问题的。
矸石山在烈日下蒸腾着硫磺味,宋烨跟着母亲在矸石堆里扒拉着。
邓少红手里攥着铁钩子,在碎煤渣里扒拉着发亮的碳块,蓝布衫很快被汗水浸成深灰色。
"小烨,把那个黄矸子递给娘。
" 邓少红突然压低声音。
宋烨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一块鸡蛋大小的煤矸石,在阳光下泛着彩虹般的光晕。
"这是..." 宋烨瞳孔骤缩。
21 世纪的记忆告诉他,这是块含硫的煤炭,可以用来烧硫磺。
母亲看他愣神,忙道:“这种煤,虽然烧起来呛鼻子,但是还是能着火的。”
这就对了吗?
硫磺不就是呛鼻子吗?
不过这玩意,要是能烧成硫磺,那可就是妥妥的奶油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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