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浸了牛乳的纱幔笼罩着村庄,韩十七蹲在溪边磨刀。
十六岁少年的指节因常年砍柴生着厚茧,刀刃在青石上刮擦出细碎的金星,惊散了几尾汲水的银鳞鱼。
"十七哥!
"扎着羊角辫的小妹跌跌撞撞跑来,草鞋沾满露水,"后山竹林里有东西在发光!
"韩十七瞳孔猛地收缩。
三天前他砍柴归来时,曾撞见父亲与两个黑衣人在同一片竹林密谈。
当时父亲将个青铜匣子埋进老槐树根下,转头望见他时脸色煞白,夜里便带着母亲匆匆出了远门。
"你确定是埋匣子的那棵老槐?
"少年攥紧柴刀。
小妹正要点头,溪水突然泛起诡异的血光。
对岸芦苇丛惊起大片寒鸦,凄厉的啼叫撕破晨雾。
韩十七抄起背篓将小妹塞进去,背带在掌心勒出深痕。
当他赤脚踏上青石板路时,浓烟裹着焦糊味扑面而来。
村口的老槐树上倒悬着七具尸体。
韩十七死死捂住小妹的嘴缩进草垛,腐坏的干草刺得脖颈生疼。
透过缝隙,他看见里正爷爷花白的头颅垂在最低处,血珠沿着胡须滴落在树根处的青铜匣上。
五个黑袍人正在焚烧房屋,为首者指尖跳动着幽蓝火焰,腰间玉牌刻着狰狞鬼面。
"还剩两个崽子。
"沙哑如铁锈摩擦的声音响起,执火的黑袍人突然转向草垛。
韩十七感觉怀中小妹开始抽搐——她先天心脉有损,受不得这般惊吓。
枯叶在靴底碎裂的声音越来越近。
千钧一发之际,村西骤然炸开雷鸣。
黑袍人们齐刷刷转头,只见一道青光冲破张铁匠家的屋顶,裹着个浑身浴血的汉子朝北山遁去。
"追!
"幽蓝火焰暴涨成巨蟒形态。
待马蹄声彻底消失,韩十七背起几近昏厥的小妹冲向老槐。
树根处新翻的泥土还带着露水,他十指插进潮湿的土壤疯狂刨挖,首到指甲崩裂才触到冰凉的青铜匣。
匣面饕餮纹在血光中蠕动,仿佛要将他魂魄吸进去。
"别碰那个!
"沙哑的呵斥惊得韩十七跌坐在地。
张铁匠拄着断剑从废墟中爬出,左腹的伤口隐约可见脏器。
这个平日沉默的打铁汉子,此刻周身竟环绕着青色气旋。
"带着匣子...去东荒..."张铁匠咳出带着冰碴的黑血,"你父母本是玄天剑宗..."话未说完,他忽然暴起将韩十七推下山坡。
少年在翻滚中看见五道白骨爪穿透铁匠胸膛,黑袍上的鬼面在烈焰中扭曲狂笑。
暴雨冲刷着韩十七脸上的血痂,他背着高烧呓语的小妹在泥泞中跋涉。
青铜匣在包袱里发出蜂鸣,三天前刻在记忆里的地图灼烧着神经——那是父亲埋匣时,用柴刀在青石上划出的诡异纹路。
"水...十七哥..."小妹的呻吟让他心脏抽搐。
前方嶙峋山岩间似有洞穴,少年折了芭蕉叶兜住雨水,摸出怀里硬如石块的麦饼。
这是他冲回自家废墟时抢出的最后存粮,混着焦灰的饼屑卡在喉头难以下咽。
洞外忽有青光闪烁。
韩十七抄起柴刀贴紧岩壁,却见暴雨中走来个白衣修士。
那人左袖空荡,右手捏着止血法诀,眉心竖痕不断渗出黑血。
最骇人的是其背后悬浮的三尺青锋,剑身缠绕着活物般的紫电。
"竟是个没开脉的凡人。
"修士瞥了眼青铜匣,突然并指点在韩十七眉心。
剧痛如钢钉贯脑,少年恍惚间看到自己经脉中游走着金色细线,最终在丹田处结成玄奥图案。
"混沌灵根..."修士眼神骤亮,"听着,幽冥谷为夺轮回镜屠你全村,此物关乎三百年前..."话音戛然而止,三道黑影踏着毒藤破雨而来。
韩十七认出其中两人正是那夜与父亲密谈的黑衣人。
白衣修士暴喝一声,背后飞剑化作雷龙扑向敌人。
韩十七被气浪掀飞时,瞥见修士袖中滑出半枚玉简。
他本能地凌空抓住,怀中青铜匣突然迸发青光。
"走!
"修士挥袖卷起狂风,将少年抛向悬崖。
在坠落的失重感中,韩十七最后看到的画面,是白骨爪洞穿修士胸膛的瞬间,以及敌人腰牌上完整的鬼面图腾——那竟是由九个骷髅头组成的九幽阵图!
韩十七在腐叶堆中醒来时,怀中小妹己气若游丝。
他颤抖着打开青铜匣,除却记载《玄天引气诀》的玉简,还有半面布满裂痕的古镜。
镜中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燃烧的村庄与父母被铁链贯穿琵琶骨的幻象。
"以血为引..."玉简突然烫得惊人,韩十七鬼使神差地咬破手指。
鲜血滴在轮回镜上的刹那,他感觉丹田处炸开炽热洪流,眼前浮现出星光脉络——这赫然是白衣修士在他体内种下的气海雏形!
小妹的咳嗽将他拉回现实。
少年红着眼翻开《玄天引气诀》,按照图示摆出五心朝天式。
当第一缕晨曦穿透林雾时,他掌心竟凝出米粒大小的冰晶。
这是开脉境修士才能施展的寒玉诀,而寻常人开脉至少需百日苦修。
"十七哥..."小妹突然睁眼,瞳孔泛着诡异的金色,"往东三十里..."话音未落,林间惊起飞鸟。
韩十七背起小妹狂奔,身后传来毒藤绞碎巨树的轰鸣。
他未曾注意,轮回镜的裂痕正随着他的奔跑缓缓愈合,镜中隐约浮现出冰凰衔剑的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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