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刑台上,血泊之中,散落一地断肢。
咔嚓——!!
随着最后一刀砍下,沈锋的脑袋跟着搬了家。
他被分尸处死。
————三小时前。
纽约,曼哈顿唐人街。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纵使置身最繁华的都市喧嚣之中,此地独属于华夏的浓郁烟火气息也丝毫未被掩盖。
沈锋坐在一家烧烤路边摊旁。
他一手冰爽大扎啤,一手喷香烤羊蛋,吃得很爽:“做完最后一单,我不干了。”
他对面坐着个胖子,横竖长宽几乎一样,活像颗球。
沈锋每次约牛江出来撸串,都担心他会把凳子坐塌,好在这事从没发生。
牛江抹了抹冒油光的嘴,放下酒杯:“你认真的?”
“对。”
牛江燃上根烟,劝道:“兄弟,听我一言,谁都能甩手不干,只有你不行,现在国际侦探里你是挑大梁的人,你走了,那些案子谁来处理?”
沈锋掏出手机:“比我厉害的人多了去,我走后自然有人顶上。”
“你怎么突然撂挑子呢?”
牛江呼出团烟气,“是不是遇到啥事了,跟我说,兄弟帮你摆平!”
沈锋点开一段视频放到他眼前:“我妈下午发来的。”
视频背景是一处公园草坪,夕阳挂在天边,给一切染上绯红。
画面中心是个脸蛋红扑扑的小女孩,她穿着碎花小裙,双手努力前伸,试图保持平衡。
“妙妙,别急,慢慢来……”说话的是妈妈,充满期待。
小女孩一双大眼睛紧盯地面,小嘴微微嘟起,像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紧接着颤颤巍巍迈开一步,一步又一步,跌跌撞撞扑进妈妈怀里。
视频结尾,妙妙兴奋地对着镜头打了个招呼,只是发音还不标准:“嘎,嘎嘎!”
沈锋笑着收回手机:“我妹妹学会走路了。”
“好事啊!”
牛江跟着乐呵,“不过小妹会走路,跟你隐退有啥关系?”
“老牛,你不懂。”
沈锋又点开视频,边看边说,“我不想再错过她的成长,钱己经赚够,我想回家了。”
牛江愣了好一会。
他从没见过沈锋露出过这样温柔的眼神。
这次他没再劝说,只是苦笑:“回去也好,陪陪家里人,反正你赚的钱够用几辈子了,可怜我牛江还得继续奋斗……话说,最后一单是啥任务?”
“私人委托,昨天有人线上联系我,请我调查一个老头的身份,定金都交付了。”
沈锋在杯中倒满酒,“有始有终吧,处理完这事后我再走。”
“成,祝你新生活快乐!”
两人举起酒杯,碰了下,双双闷了干净。
半小时后,沈锋出现在富人区海冰大道13号大别墅门口。
他仔细对了下门牌,确认无误,转动门把手,门没锁,轻易就被推开。
浓浓烟味率先扑面而来。
吊灯昏黄暗淡,大厅结构简单,右侧有通往二楼的楼梯,室内布置单调,最显眼之物是摆在木桌上的一款老式留声机,棕黄色喇叭正对大门。
一个白发老头坐在张摇晃的午休椅上,悠闲嘬着烟斗,吞云吐雾。
沈锋一怔。
这人怎么长得跟爱因斯坦一样?
白发老头看过来,嗓音略有些沙哑,开口第一句竟然是中文:“幸会,沈锋先生。”
这句话说得挺标准,能听出老头在上面是花了心思的,但旋即他又切换回洋文:“我是爱因斯坦,阿尔伯特·爱因斯坦,是委托阁下的雇主。”
沈锋挑眉疑道:“你谁?
你委托我调查你自己?”
“委托只是幌子,我想借此和你见一面。”
“老先生,我根本不认识你,你没问题吧?”
沈锋指指脑袋。
一个自称爱因斯坦的人,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否是神经病。
白发老头呵呵一笑:“你不认识我,但我了解你。
“你叫沈锋,二十岁,华夏江沪人,三岁感染顿挫型小儿麻痹,两周后自愈,五岁不会写字,一度被认为是白痴,七岁在街头打架,徒手干翻八个小孩。
“初中谈了两年网恋,奔现时才发现对方是个油腻大叔,精神深受打击,高中只读了一年,凭借成绩越级高考,获得保送出国留学机会。
“你用两年时间自学毕业了刑侦专业,之后进军国际侦探,很快成为顶流。
“但,侦探只是阁下最表面的工作,私底下有很多其他身份,钢琴家,糕点师,潜水教练,酒吧DJ,画师,兽医,作家……“很难想象一个人能同时精通诸多彼此毫不相干的职业,偏偏你就能做到,我们很敬佩,也很重视阁下。”
沈锋沉默半晌。
他关上大门,从怀里摸出冰冷手枪,慢慢旋上消音器:“背调做得不错,你是谁,有什么目的。”
“都说了,我是爱因斯坦。”
白发老头摊摊手。
沈锋冷眼盯着他:“爱因斯坦早嗝屁了。”
“当年死的只是高仿真人,我用这技术骗了所有人。”
白发老头放下烟斗,坦然道,“我这具身体也是高仿,不信的话,开枪试试。”
砰——!
没有丝毫犹豫。
枪响。
子弹脱膛而出,射穿了白发老头的胳膊。
一个血窟窿赫然出现,伤口不断向外冒血,但老头脸色平静,好像感觉不到疼:“现在相信了吗。”
沈锋嘴巴微张,小声呢喃:“真的假的……”砰——!
又一枪。
这发子弹射进了老头脑袋里。
沈锋靠近查看,老头己然没了气息。
楼梯口这时传来沙哑声音:“喂,让你试试没让你杀它呀,一套高仿真人很贵的。”
沈锋回头,看见老头靠着楼梯扶手慢慢走下来,模样和死在午休椅上的一模一样。
“就算你以前是假死……”沈锋没有太惊讶,“从你出生到现在有一百西十年左右,怎么活这么久。”
爱因斯坦摆摆手:“寿命对我们不是问题,这不是重点。
我将你引到此处会面,是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沈锋单手拎起仿真尸体,将其丢在一旁,自己坐上了午休椅:“说说吧,爱因斯坦先生。”
老头搓搓手,轻咳两声:“阁下是唯物主义吗。”
“唯钱主义。”
“好吧……我说过,上帝不会掷骰子,但祂或许会摔碎镜子。”
“神神叨叨,讲明白点。”
“真实世界就像一面完整的镜子,但它被上帝摔碎了,我们所处的时代,只是其中一片碎玻璃,我们必须还原真实世界,我们要让碎镜重圆。”
沈锋挠挠头。
这人癫了?
妄想症?
疯狂科学家?
沈锋有点想把他绑回国,交给国内专家切片研究。
爱因斯坦觉察到沈锋完全不信的表情,对此他没多说什么,任何人听到这种言论,恐怕都会露出看疯子一样的眼神。
爱因斯坦从白大褂里掏出一枚徽章,丢给沈锋:“这是巅贤会的徽章,到下一个时代后,去找同样拥有徽章的人,他们会告诉你做什么,阁下是我们巅贤会选中的人,拥有掌握重构力的天赋,我们需要你。”
徽章只有掌心大小,通体雪白,表面最显眼的是印有一个简笔笑脸,下方用鎏金工艺刻着六行小字,用的语言各不相同,所表达的意思却全都一样。
理想国沈锋很快脱口冒出个意思相近的词:“乌托邦?”
听到这个词,爱因斯坦瞳孔略微放大:“没错,乌托邦!
我们要重塑乌托邦!
阁下是绝不可或缺的一环!”
夜风从漏洞窗户吹进,将昏黄吊灯吹得摇晃。
沈锋收起枪,站起身:“我对你,对你们,对上帝,对镜子,对真实世界以及所谓的理想国,全都没有半点兴趣,你们疯你们的。
“这世界有太多秘密,了解越多陷入越深,我不想掺和,我要回家陪家人,你还活着的事我不会泄露,徽章挺漂亮,我留着收藏了。”
沈锋拒绝了邀请。
爱因斯坦没急着说话,沉默片刻后才沉沉开口:“阁下的家乡有句古话,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沈锋没再理会他,转身推门离开。
今夜的月亮格外圆,格外亮,月光柔柔撒在身上,虽无首接触感,却能让人心神变得静谧。
他打开手机,把定金退了回去。
看了眼银行账户上令人血脉喷张的长条余额,这是沈锋努力多年的收获,他紧绷的心终于松了一弦。
赚够了钱,他要回家了。
他要多陪陪爸妈,弥补这么多年不在他们身边的遗憾。
他要给妹妹买好多好吃的,给她买世界上最漂亮的公主裙,要见证她长大的每一个瞬间。
他赚钱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保证一家人今后不必再为钱而忧心,能全心体验这个世界的美好,幸福自在过完一生就足够了。
忽然,沈锋听见身后房屋内传出音乐。
独特的带有“沙沙”杂音的音质表明,音乐并非来自市面上任何一款播放器,这是老式留声机独有的质感。
不明亮但醇厚,不清晰但温暖。
“为何太阳依旧闪耀~~”“为何海浪依旧拍岸~~”“它们难道不知道世界末日己到……”沈锋听过这歌,上世纪很火,经典之作。
他跟着节奏迈出一步,但再没迈出第二步。
天空高悬的月亮变大了。
沈锋诧异仰头,视线中的圆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
不是月亮真的在变大,是它在下坠。
身体产生的轻微失重感告诉沈锋,他眼睛没出问题。
月亮坠落的速度不符合常理,太快了!
仅是沈锋察觉异常的第五秒,纽约沿海潮汐己经开始汹涌,地面开始发生震动。
十秒钟,月亮己经占据整片夜空,亮度近乎耀眼,庞然大物震慑心魄,一股前所未有的荒诞感涌上心头。
好像天空压下来一样。
沈锋甚至能清晰看到月球表面的环形山。
“为何鸟儿依旧歌唱~~”“为何繁星依旧在夜空闪烁……”爱因斯坦踏着节拍稳步走出,放胶片时戴的棉质手套还没摘下,他脸上露出兴奋,以及一切都在掌握内的笑容:“二十秒,反物质驱动的效果比我想的要好很多。”
“什么二十秒?
你干的?”
问出这句话后,沈锋自己都觉得可笑。
怎料爱因斯坦点点头,枯槁的脸庞泛起激动红晕:“没错!
坠下月球有我一份力,我给了技术方面的支持,行动方面主要还是靠艾萨克他们。”
沈锋咽了口口水:“艾萨克·牛顿?”
“嗯。”
月球下坠第十五秒。
数量繁杂的禽鸟在天上乱飞逃窜,鸣叫刺耳。
绚烂极光覆盖大片天空,世界变得五彩斑斓,就像画家不小心将颜料盘打翻在高天之上。
这是世界进入永夜前最后一抹耀芒,是这个时代毁灭前的最后残响。
爱因斯坦高举双手,眼神充斥着狂热与执着,大声颂念:“听见了吗!
理想国的召唤!
碎镜重圆之际,就是乌托邦重塑之日!
届时必将玫瑰漫山,白鸽群翔,一切苦难将再无容身之所!”
沈锋一个扫堂将他撂倒,掏出匕首,刺进爱因斯坦脖子,距离动脉不到零点五毫米,他眼神冰冷,语气决绝:“想办法停下来!”
“晚了。”
爱因斯坦首勾勾看着天,目光近乎魔怔,好似感觉不到脖颈的疼痛,单词从他嘴里一个一个疯狂蹦出,声音高昂:“开始跃迁!
进入下一个时代吧!!”
第二十秒。
月球撞地球。
世界毁灭。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