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的老式座钟敲响第西下时,时茧的指尖正抚过第三十六封信的火漆印。
茉莉花纹在烛光下泛着蜜色光泽,信封右下角用钢笔标注着日期——2016年4月5日,清明节,她记得那天自己在陵园摔碎了写生画板。
"致永不凋谢的蓝玫瑰:""苏黎世今天落了冰雹,咖啡馆的遮阳棚被砸出窟窿。
我坐在你最喜欢的临窗位置,看见对面画廊在展出星空主题油画。
突然想起高三那年校庆,你在后台睡着时睫毛上沾着金粉,像偷了星星的贼......"潮湿的霉味从檀木箱底漫上来,时茧的睡裙下摆洇着雨水。
三百六十五封信按照日期排列整齐,最底层的信封裹着天鹅绒布袋,倒出的蓝玫瑰标本惊落细碎的花粉。
楼梯突然传来脚步声,时茧慌忙将信塞回箱底。
烛火摇曳间,傅烬的影子先于身影笼罩下来,他手中的威士忌酒杯折射出琥珀色的光斑。
"傅太太的夜游症愈发严重了。
"他踩上最后一级台阶,松开的领带垂在深灰马甲前,"需要我提醒你婚前协议第七条款吗?
"时茧的后腰抵住雕花窗台,冰凉的黄铜把手硌在蝴蝶骨上。
傅烬俯身拾起飘落的信笺,指腹擦过"蓝玫瑰"字样的瞬间,水晶吊灯突然熄灭。
惊雷劈开夜幕,时茧在闪电中看清他瞳孔的震颤。
信纸在威士忌杯口燃成蓝焰,灰烬坠入酒杯时,傅烬仰头饮尽这杯滚烫的夜色。
"赝品。
"他碾碎杯底的灰烬,玻璃碴刺入掌心,"就像你戴的珍珠项链。
"暴雨从敞开的圆窗泼进来,时茧的白绸睡裙紧贴在皮肤上。
她突然抓起整沓信件砸向壁炉,羊皮纸在火星间蜷缩成灰蝶:"那就烧干净你的逢场作戏!
"傅烬徒手探入炉膛,火舌舔舐过西装袖口。
他抢出的残信冒着青烟,烫伤的掌心死死按住时茧后颈:"你以为这些陈年旧纸能改变什么?
"湿透的信封在他们胸膛间碾出墨痕,"时家需要的是傅太太,不是时茧。
"晨光穿透彩绘玻璃时,时茧在满地狼藉中拼凑信件残片。
烧焦的纸缘像被虫蛀的玫瑰花瓣,她突然在2018年9月的信中发现机票存根——苏黎世飞往巴黎的头等舱,与她毕业旅行的航班完全重合。
琴房传来肖邦的《雨滴》,时茧赤脚踩过冰凉的大理石廊柱。
傅烬的衬衫袖口卷到手肘,纱布渗出的血迹在琴键上印出暗红花纹。
琴谱架摆着本德语诗集,折角页用钢笔画着穿星空裙的少女。
"这是你落在大剧院的。
"傅烬弹错一个音符,将泛黄的节目单推过来。
2017年夏季公演《吉赛尔》,她在观众席画的速写被人用金粉补全了裙摆。
时茧的指尖抚过那些金粉,突然想起今晨在更衣室发现的监控探头。
红点在她触碰傅烬行李箱时急促闪烁,此刻正蛰伏在浮雕穹顶的葡萄藤间。
午餐时老夫人派来的翡翠镯子盛在锦盒里,附笺上压着林氏集团的金箔纹章。
时茧用银勺搅动奶油蘑菇汤,看着傅烬为林雨萱拉开餐椅。
女人腕间的六芒星手链垂落汤碗,傅烬伸手去接的动作熟稔得像排练过千百遍。
"下周苏黎世美术馆的开幕展......"林雨萱的餐刀划过时茧的倒影,"阿烬说缺个中文导览。
"瓷勺磕在波西米亚水晶杯上,时茧笑着擦去溅在手背的热汤:"真巧,我昨天刚收到母校的聘书。
"她盯着傅烬切割牛排的银叉,"教艺术鉴赏,傅老师觉得呢?
"餐刀在瓷盘划出刺耳鸣响,傅烬的领结不知何时己松散。
他抬眼时镜片反光遮住眼底猩红:"傅太太的记性该用在正途。
"深夜的暴雨更猖獗了,时茧在藏书阁发现暗门。
旋转楼梯通向地下酒窖,昏黄壁灯映出满墙监控屏幕。
十七号画面定格在玻璃花房,傅烬正将烧焦的信件封入保险柜,密码盘转动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时茧的羊毛披肩扫落红酒瓶,1992年的柏图斯在波斯地毯上淌成血泊。
傅烬的脚步声混着警报声逼近时,她躲进橡木桶后的阴影。
屏幕荧光照亮他手中的珍珠发卡,保险柜里赫然陈列着更多少女时期的物件——她丢失的速写本、毕业舞会的面具、甚至大一那年被偷走的蕾丝发带。
"非要撕开所有伪装吗?
"傅烬突然对着监控镜头呢喃,仿佛穿透时空与她对视。
他解开三颗衬衫纽扣,心口处的烫伤疤痕蜿蜒如毒蛇,"你救下的从来都是恶魔。
"时茧在惊惧中碰倒古董留声机,铜喇叭滚落的声音惊动整座庄园。
她逃向玫瑰园时被荆棘划破脚踝,暴雨中的蓝玫瑰从尽数倒伏,露出泥土里半掩的银质名牌——傅氏家徽旁刻着"爱妻时云纭之墓",立碑日期是2003年3月17日。
晨雾中响起汽车引擎声,时茧在温室发现撕碎的机票存根。
林雨萱的香水味残留在工作台上,染着口红的咖啡杯压着张便签:[你以为他为什么选择3月17日结婚?
]阁楼的老座钟再次敲响时,时茧用裱画胶修复了最后一封信。
火漆印在蒸汽中软化,她突然在信封夹层摸到硬物——褪色的电影票根贴着两张合影,2015年3月17日《爱在黎明破晓前》,观众签名栏里并列着两个笔迹不同的"S.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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