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7:05林恋希的帆布鞋卡在老校墙第三块青砖的裂缝里。
她仰头望着爬满忍冬藤的围墙，无人机背包的肩带正勾住生锈的校徽浮雕——那是只展开双翼的青铜鹰，喙部还残留着经年雨水冲刷出的铜绿。
“D-09型旋翼过载警告。
“机械蜻蜓在帆布包里发出急促蜂鸣，樱桃发绳上的铃铛随着她攀爬动作叮当作响。
这是父亲留给她的十六岁生日礼物，用空难现场回收的黑匣子零件组装的无人机。
墙根下传来教导主任的怒吼：“又是哪个小兔崽子在翻墙！
"林恋希慌忙去摸腰间的遥控器，指尖却触到冰凉的青铜齿轮——那是三年来始终揣在口袋里的护身符，父亲工作证上脱落的铆钉。
“警告，动力系统异常。
“显示屏红光刺破晨雾，无人机突然挣脱束缚冲天而起。
林恋希眼睁睁看着樱桃发绳被螺旋桨绞成碎片，下一秒整个人随着断裂的爬山虎藤蔓坠落。
重力加速度9.8m/s2陆敛在天文社活动记录本上划掉第七个错误数据时，紫藤花架突然传来金属撕裂的脆响。
他尚未抬头，左耳助听器己经捕捉到高频电流杂音——像是老式示波器接触不良时的啸叫。
黑影裹着梧桐叶的气息砸中后背。
镜片碎裂声里，他摸到助听器外壳蛛网状的裂痕。
压在身上的少女正徒劳地抓取空中飘散的草稿纸，那些写满傅里叶变换公式的纸张如同受伤的白鸽纷纷坠落。
"对、对不起！
"林恋希的手撑在对方胸口，触到衬衫下冰凉的金属挂坠。
当她看清身下少年左耳后淡蓝色的助听器接口时，工具箱突然弹开，1987年产的苏联减速齿轮滚落在晨光里。
残损方程式陆敛的镜片在鹅卵石小径上折射出棱柱光斑。
他拾起嵌在自己锁骨处的黄铜零件，指腹摩挲过熟悉的磨损痕迹："K6-7型减速齿轮，用于六十年代气象探测无人机。”
少女抢夺零件的动作比电磁弹射还迅疾。
陆敛注意到她帆布鞋上沾着航模燃料特有的靛蓝色污渍，这让他想起三年前物理竞赛集训时见过的那个小女孩——缩在走廊尽头拼装遥控飞机，眼泪把参赛证上的“林振华”三个字晕染成蓝色云团。
“能修好的。
"两人异口同声。
林恋希说的是无人机，陆敛说的是碎裂的眼镜。
紫藤花在他们头顶筛落光斑，教导主任的皮鞋声惊飞了觅食的灰斑鸠。
薄荷糖与钢琴钥匙陆敛的白衬衫下摆扫过林恋希的手背，带着松香与薄荷的气息。
他抽出钢笔在实验报告背面画出简图：“西侧琴房排水管，第三节螺栓承重300kg。
“突然将银色铁盒塞进她颤抖的掌心。
林恋希翻过围墙时，怀中的铁盒发出清脆碰撞声。
十二枚水晶薄荷糖中间，躺着枚钢琴形状的黄铜钥匙。
刻痕在晨曦中泛着幽光——"1987-苏虹"。
无人机残骸静静躺在花架下，某片螺旋桨背面黏着褪色胶卷。
陆敛用镊子取下这截三十五毫米胶片时，紫藤汁液正在他袖口形成奇异的靛蓝色纹路。
暗房里将会显影出三十三个年轻人的笑脸，最中间的少女抱着获奖证书，胸牌上赫然是“航天工程设计大赛冠军：苏虹”。
暗涌教学楼的阴影吞没了陆敛的身影。
他按着左耳不断发出杂音的助听器，目光停留在实验报告某处算式——林恋希坠落时带来的气流，无意间修正了他纠结两周的磁偏角误差。
琴房深处传来《月光奏鸣曲》的旋律，第三乐章暴风般的琶音惊起鸽群。
林恋希不知道，她口袋里那个青铜齿轮正在与琴声产生共振，频率完美契合陆敛母亲生前最后演奏的和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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