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禾的银镯碎片在地面颤动,发出蜂鸣般的声响。
林九俯身去拾,指尖刚触到碎玉,忽见镯内刻着行小字:"丁酉年腊月,苏氏女承血咒"。
他心头一紧——丁酉年正是他娘失踪那年。
"别看那玩意儿。
"苏青禾扯下衣襟缠住溃烂的刺青,血水渗透白布,"去库房找面铜镜,要民国三十年的。
"林九转身时踢到个硬物。
低头看去,竟是老掌柜的烟袋锅子,黄铜烟嘴上凝着黑血。
他鬼使神差地凑近嗅了嗅,浓烈的尸臭味里混着丝甜腻——是湘西赶尸匠常用的尸蜡香。
库房的招魂幡突然齐刷刷指向东南角。
林九掀开蒙尘的绸布,发现面嵌在墙体内的穿衣镜。
镜面布满裂痕,每道裂痕都塞着团发黑的棉花。
当他用烟袋锅敲击镜框时,裂缝中突然渗出暗红液体,在镜面汇成个"凶"字。
"用犀角簪划开裂缝!
"苏青禾的喊声带着颤音。
簪尖刺入镜面的刹那,整面墙轰然倒塌。
腐臭的阴风扑面而来,林九的阴眼看见无数透明丝线从镜中射出,缠住他的手脚。
镜框碎木中滚出个油纸包,裹着面巴掌大的人皮鼓。
鼓面纹着北斗吞尸局,二十八枚铜钉排列成星宿图。
当林九的指尖触到鼓边时,鼓皮突然收缩,发出声婴儿啼哭般的闷响。
苏青禾踉跄着扑来,腕间伤口滴落的血珠在鼓面灼出青烟。
"这是鲁班匠的传魂鼓。
"她撕开油纸夹层,露出张泛黄的工契,"五七年,七个匠人在这院里......"话未说完,前厅突然传来木鱼声。
两人冲回天井时,五口描金棺材己移位成五芒星阵。
阵眼处坐着个穿百衲衣的癞头和尚,正用人的腿骨敲击木鱼。
鱼嘴处卡着半截手指,随着敲击节奏渗出血珠。
"施主,该还债了。
"和尚抬头,眼眶里嵌着两枚开元通宝。
林九的左眼突然剧痛,阴眼视界中,和尚的百衲衣每片补丁都映着张人脸——正是井底镇魂钉上刻着的名字。
苏青禾甩出三枚铜钱,钱币却在和尚身前半尺炸成粉末。
"丙申年欠的命,丁酉年该还了。
"和尚的袖口钻出条青鳞小蛇,蛇信舔过木鱼上的血珠,"林秀娥替你扛了三十年,如今该换人了。
"林九如遭雷击。
他摸向颈间长命锁,锁芯暗格里藏着娘留下的血书,最后一句正是"丙申债,丁酉偿"。
癞头和尚的木鱼声陡然急促,五口棺材的棺盖同时掀起,二十八具焦尸爬出,每具尸身的眉心都钉着枚青铜秤砣。
苏青禾突然扯开衣襟,溃烂的刺青处迸出血箭。
血珠在空中凝成二十八宿图,将焦尸定在原地。
她咬破舌尖喷出股血雾,雾中浮现出张泛黄的契约书——正是当年七个鲁班匠的卖命契。
"乾坤倒转,因果轮回!
"血契燃烧的瞬间,焦尸发出惨嚎。
林九怀中的传魂鼓剧烈震颤,鼓面浮现出段影像:五七年的雨夜,七个匠人在院中埋棺。
为首的老者将虎头锁扣进井沿时,林秀娥抱着襁褓从侧门闪入,将个油纸包塞进老掌柜手中。
癞头和尚的木鱼突然炸裂。
他暴怒起身,百衲衣碎片如蝶群飞舞,露出内里青紫的尸身。
苏青禾趁机甩出桃木钉,钉尖刺入和尚眉心时却发出金铁之声——那根本不是活人,而是具披着人皮的青铜俑。
"快敲鼓!
"苏青禾的嘶吼混着血沫,"用你的生辰血!
"林九咬破手指抹在鼓面。
鼓声轰鸣的刹那,五口棺材应声炸裂,焦尸化作飞灰。
青铜和尚的躯壳寸寸龟裂,露出内里密密麻麻的齿轮机括——竟是件巧夺天工的鲁班傀儡。
当最后一声鼓响消散时,院墙外传来鸡鸣。
苏青禾瘫倒在血泊中,锁骨下的刺青己蔓延至心口。
林九拾起傀儡残骸中的青铜齿轮,齿纹间刻着行小楷:"民国西十六年,汉口镇魂司制"。
库房废墟中突然传来纸张翻动声。
林九循声找去,在破碎的镜框夹层里发现本残破的日记。
泛黄的纸页上,老掌柜的笔迹记录着段秘辛:"丁酉年冬,林娘子以命换命,将七星坠魂局转嫁己身,嘱吾护其子至甲子年......"日记最后一页黏着张照片。
民国装扮的林秀娥站在古董店门前,怀中婴孩的襁褓上别着枚青铜螭纹簪——与苏青禾发间那枚一模一样。
晨光刺破云层时,林九在井沿发现新刻的镇魂钉。
钉帽上的"甲子重光"字样泛着血光,而井水倒影中,穿深蓝布衫的女人正抱着襁褓,朝他缓缓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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