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第十三次确认背包侧袋里的银质胸针。
冰凉的木兰花轮廓抵着指腹，花瓣边缘那道被医疗器械刮出的细痕依然清晰——就像母亲去世那晚，ICU玻璃窗上被呼吸晕开的雾气划出的痕迹。
电梯下行按钮在她指尖下方泛着红光。
17:28，陆氏集团大厦57层，实习生专用电梯前只剩下她一个人。
三个月来每天这个时间，市场部的玻璃门总会准时映出她整理文件的身影，今天也不例外。
"实习生苏暖的最终考核表。
"部门助理林妙妙把文件夹拍在她胸口，美甲上的碎钻刮过工牌绳，"王总监说你可以滚...可以走了。
"文件夹突然变得很重。
苏暖知道里面那张评估表第三栏肯定印着"缺乏团队精神"——上周她拒绝帮林妙妙代班去酒会时，对方咬着吸管说"你这种没爹教的东西果然不懂规矩"。
电梯"叮"地一声抵达。
不锈钢门映出她绷紧的下颌线，以及身后突然晃动的身影。
"等等！
"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节奏像某种摩尔斯电码。
苏暖下意识按住开门键，香水裹挟着体温扑进来时，她看清了来人胸前烫金的"副总经理"工牌。
林雨晴。
"实习生？
"对方的目光在她洗得发白的衬衫领口停留半秒，"去B2仓库拿三箱A4纸。
"电梯门正在闭合，苏暖的拇指还压在开门键上。
冷气从通风口嘶嘶往下坠，她看见林雨晴无名指上的卡地亚戒指反光在电梯按键上跳了一下——正好盖住B2的按钮。
"我的实习己经结束了。
"苏暖松开手指，"现在17:29。
"门缝里林雨晴骤然阴沉的脸被金属切割成碎片。
电梯开始下坠时，苏暖才发现自己把评估表捏出了五道褶皱。
负一层。
负二层。
电梯没有停。
"怎么回事..."她用力拍打B2按钮，头顶照明灯突然频闪。
在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她听见机械运转声变成某种类似医疗器械报警的尖啸。
然后电梯停了。
密闭空间里，苏暖听见自己吞咽的声音。
手机信号格空空如也，紧急呼叫键按下去只有忙音。
她摸索着去够背包侧袋，却碰倒了文件夹——纸张瀑布般倾泻而出，最上面那张飘到她鞋尖前。
《关于陆氏医疗板块数据异常的分析》。
这是她偷偷做的项目。
三个月来利用午休时间统计的采购单号，与母亲临终前攥着的那张皱巴巴的收据上，印着相同的供应商代码。
照明灯突然恢复的瞬间，电梯门无声滑开。
黑色牛津鞋踩在她的分析报告上。
"这是你的？
"声音像冰镇威士忌里的玻璃球。
苏暖抬头时，先看见对方西装第三颗纽扣上极小的陆氏家徽——木兰花与齿轮，然后才是那张出现在财经杂志封面无数次的脸。
陆远霆。
他弯腰捡起纸张的动作让苏暖看清他腕表表盘背面的刻字：SMH-0314。
母亲护士服胸牌上也有这样的编号前缀。
"实习生无权接触采购数据。
"陆远霆用报告轻敲掌心，电梯顶灯在他睫毛下投出蛛网状的阴影，"解释。
"苏暖的指甲陷进胸针花纹里。
她想起今早新闻里陆氏与康泰医疗续签的十年合约，想起母亲病历上"医疗器械过敏"那几个被反复涂改的字。
"因为，"她松开胸针，任由木兰花的尖角刺破皮肤，"有人该为03月14日的数据造假负责。
"血珠渗进纸张的哗啦声里，陆远霆的瞳孔骤然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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